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灰茫而古旧的老画。这里应该是嘉鱼县唯一一处保留至今的长条青石垒铺起来的小径了。据说这条小径还很有些来历，听老辈人讲从明清时代起就有了它们，没有特别的名字，提起来就叫它青石板街。其实它实在不能叫做街，一来它路程太短，百来米长一眨眼便到了尽头；加之也不太宽，两边低矮的房屋将它挤得只能供行人出入，顶多算条小巷罢了。

小巷两旁矗立着青石砌成的房屋和一些后来再建的红砖瓦房，有点奇怪地交融在一起，共同经受岁月的风蚀雕琢，显得沧桑悠远。仅从外观看，显然不能和青石小巷常有的徽派建筑联想在一起，装饰上也没有什么文化的讲究，怎么也看不出名气。唯有踩在脚下的青石板，被岁月打磨得光滑透亮或宽或窄的青石，石板上面深深浅浅的凹痕无言地诉说一段逝去的历史。

也许这儿曾经繁华过，热闹过，甚至商贾云集盛极一时，这样猜测的根据是巷子尽头便是紧临长江的靠岸码头。也许巷子深处还有撑着油伞、淡装素裹的少女轻轻走过，巷子的尽头还依稀看得到正在等候的长衫少年……当然，现在所有这一切都无从考证，空余许多怀想。只有在青石条块交错的缝隙当中，偶尔现出墨色的苔痕、温润的泥土、无名的野草，静静为这条古巷染上一抹铁青的冷峻深邃。

走进古老幽静的青石板巷，随着脚步块块青石发出清空寂寞的回响，仿佛正亲密地触摸着一段静默而远古的时光。小巷两旁没有一棵树，不是不想要树，实为小巷太窄容不了树的存在，只好任由四周斑驳黝黑的矮墙自觉排成一溜守候着古巷和古巷里头安适惬意的人们。偶见几家老太太迈着小脚，挪出户外，几把木椅围坐巷口，打着只有她们才懂的黑黄的纸牌，习惯地沉醉于属于她们的简单世界。

只有当装满果蔬食物、推着板车的小贩来到，亮开嗓门大声叫卖，用扑面而来的芝麻饼香气氤氲整条巷子时，画里半天不动的人才会猛然从那个遥远的梦中醒来，记起她们该做的大事。于是，巷子深处相继有了几缕薄雾般的炊烟，归家的孩童嬉笑着打闹着从远处向巷子跑近，脖子上鲜亮的红领巾在风中忽扬忽闪，小巷顿时充满童稚的歌声和花般的笑脸，为寂静的古巷带来生机。

站在小巷中央，沐浴着雨丝，或依偎于墙角，任长发飞扬，微合双眼，在心里数着一页页尘封的记忆。南嘉的雨巷，明清的雨巷，戴望舒的雨巷，还有我们真真切切从它身上走过无数次的雨巷，风还是这样如佛手般柔柔地拂过脸庞吗，还有那仿佛就在眼前的故意赤足跑过只为享受青石上点点酥麻感觉的少年，和花一般梦一般从巷子飘过的优雅女子吗？

风停了，雨住了，阳光照耀下的青石泛着金色的油彩，不发出一丝声响。镶上金边的鸟儿更加美丽，它们停歇在穿越小巷的高高的电线杆上，静静梳理新长出的沾着水珠儿的羽毛。一切都如此静谧安祥，仿佛多年前就不曾改变，今后也不会改变。这雨巷，这雨巷中的人和景都寂静无声，恍若哪怕一个细微的声音、一个轻轻的动作就会惊扰一个恒远的梦和梦里微微的感伤。

回眸古老的青石板街，蓦地发现简单的生活其实离我们很近，一切尘世的欲望杂念在它面前消失殆尽，有的只是回归自然、亲近自然的冲动和轻松。是啊，都市的聒噪喧嚣让人生出厌烦和倦怠，唯有这古朴的小巷、静默的小巷能让人心境平静安宁。满脸皱纹、满头银发的老头、老太太仿佛特意为小巷着的景，更添了一份遥远的怀旧情愫。他们甘于守着小巷、打打纸牌的那份恬淡，不由让人心生羡慕——或许，这看似无聊的纸牌游戏也是一种诗意人生吧。（廖朝晖）

此文选自由嘉鱼县文化和旅游局、嘉鱼县作家协会联合编著的《南有嘉鱼》丛书。该书已由中国广播影视出版社2017年9月出版发行。

来源：南有嘉鱼